燼灰

※复健作。然后失败了。因为战线拖了太久所以乱糟糟的，但是也有很想表达的东西。
※只是絮絮叨叨的没有讲什么故事，对不起。
※灵感来自 @。 太太的画
https://rekop948.lofter.com/post/1f92f4fa_ef4a57ca（客户端不能加有效链接抱歉），非常喜欢太太那副的感觉，再次表白……！
※夏天快乐。
※以上可以就↓

“是紫阳花啊。”
那是六月中旬的某个周末，我从玄儿家的窗户往出看去。虽然五月中旬恢复记忆之后搬离了白山的公寓，但是时不时地，我还是会再去玄儿家拜访。这天我来的时候，玄儿正背对着我站在桌子旁整理什么，一向紧闭的窗帘拉开一个角，正好让一点光透到桌子的方向去。
我走上前，发现玄儿正在摆弄花瓶——那里面插着一捧花球，是很温柔的蓝紫色，细小的花瓣簇拥在一起，像是一群展翅欲飞的蝴蝶。
“是紫阳花。”玄儿解释，“下午的时候，突然想起要不要打理一下花园，就干脆出去了一趟。结果因为步道上开满了紫阳花，不知怎么的，就也想要去买一束了。”
“也的确是玄儿会做的事呢。”我笑他。玄儿这个人，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。很突然，毫无逻辑可言，看上去好像是心血来潮根本没有经过思考。比如自说自话地把失忆的我打扮成中原中也的样子，再比如突然出去买一束紫阳花。不过，这些事虽然奇怪，却都很有趣，这大概也是玄儿此人的魅力所在吧。
“我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，紫阳花刚开才没多久呢。”玄儿放下花瓶，歪着头看着我，像在思考什么，“在小石川植物园附近，下着刚刚好的小雨，开着刚刚好的紫阳花……在这样的地方，我和你相遇了。怎么样，中也君，不觉得很浪漫吗？”
他开玩笑般展开双手，嘴角噙着奇异的微笑，我感到有些羞耻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。
“好了好了、中也君要生气了。”别用那种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哄我啊！“说起来，附近的白山神社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祭典来着……那里应该会有很多紫阳花吧。要去看看吗？”
也像是哄小孩子一样，拙劣地转移着话题。但是是紫阳花祭的话，去散步的时候顺道看看也不错，对吧？

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，祭典已经快要结束了。稍微在神社里绕了一圈之后，玄儿似乎就有些不耐烦地想要离开，在我前去拜祭的时候也只是站在殿外等着我。玄儿不要拜祭一下吗……？我原本想这么问他，但好像有些不礼貌，于是作罢。
“虽然已经是终场了，但是花果然还是很漂亮啊……”
即将离开的时候，我忍不住感慨。虽然是日本本土的花卉，但是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烦——细小的花瓣也好，温柔的颜色也好。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，母亲也曾尝试在家中种植紫阳花。家乡的那位表妹，应该也会喜欢的吧……？我看着身边的花朵发起了呆。
“最好还是不要给她送紫阳花哦。”玄儿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么，提醒道，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，紫阳花是在江户时期由一位德国的植物学家带去欧洲的，而他因为当时的锁国政策，不得已与深爱的妻子分离多年……也正是为了怀念无法相见的妻子，他在紫阳花的拉丁文学名后面添上了妻子的名字。”
玄儿俯下身，轻轻碰了碰路边圆滚滚的花球：“虽然看起来圆满，但并不是什么幸福的花啊。”
“那，玄儿你又为什么要在家里放着它呢？”
玄儿好像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。他愣了一下，然后站起身来，微微低着头，有些自嘲般轻声回答：
“正是因为不幸福啊。”
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，他就很快地说起昨天读过的书，并且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了。

“中也君觉得，这场祭典像什么呢？”
离开神社之后，玄儿这样问我。
“诶……？”
“刚才在你去拜祭的时候，我听到路过的孩子们说了——紫阳花祭就像夏天一样。怎么说呢？虽然是很普通的比喻，但是此情此景，也不得不说很是合衬。所以就想问问，如果是中也君的话，会怎么想？”
我看着步道两边盛开的紫阳花，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。
“无论什么都可以，中也君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好了。”玄儿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，好心补充道。
“唔，那就……像梦吧。”
眼见着玄儿就要笑出来，我连忙一本正经地解释：“是说，人会做梦，不就好像是人走进梦里去一样吗？这么想的话，梦醒过来就不是梦境消失，而只是人类离开了梦境而已，梦里的世界一直没有变过……”
“……就好像即使人离开了这场祭典，这里，还有无论哪里的紫阳花也不会受影响，也还是会一直自顾自地开下去吗？”玄儿接着我的话说。我点点头表示认同，然后又小声加上一句：“虽然这么想的话，对梦和紫阳花都有点残忍了……”
会寂寞的吧。我原本想这么说。但是玄儿却像没听到似的，兀自接着说下去。
“这么来说，的确是很像梦境……连带那条开满紫阳花的步道一起。”
如果说白山神社的祭典是梦境，回家是醒来的话，那么这段开着花的步道大概就是从梦醒到忘记之间的短暂一瞬吧。他这么说着，然后仿佛被自己的心绪打断般停顿了一下，再开口时，声音就轻了许多。
“就像梦境终究会结束一样，步道也总会走到尽头，到了那时，一切东西都会不见了——花也好，梦也好。
“因为世事就是这样。不是吗？”

天色稍微暗了下来。要下雨了吗？但抬头一看，也只是飘过的云而已。天边的云已经渐渐染上了红色。我听着身边蝉鸣的闷响——明天，大概是个晴天吧。如果是的话就好了。
不知为何，我突然不敢正视玄儿的脸。现在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——会有些感慨吗？有些冷漠的感慨着，像是我们散步时遇到起火的房子那样吗？还是像第一次对我提起《昏睡》、提起自己失去的记忆那样，定定地以认真的目光凝视着某处呢？如果看到他的神情，好像就有什么要不一样了似的——不知为何，他的声音给我以这样的感觉。
或许这时我什么也不说最好吧。但是、对我来说，玄儿的话里还有我无法认同的部分。
“但是，这段路种的毕竟还是紫阳花，而不是别的什么花啊。”
我想，这或许也是一种努力。
想要把祭典上的快乐再延长一些、想要让人们能更清楚地记住花朵的美好……这条步道，说不定就是作为紫阳花祭的延续而存在的。从梦境醒来到忘记，即使只有一瞬也好，如果努力闭紧眼睛告诉自己“记住它”，或许还有一幕能够留存——那就是梦境的延续。只要那一幕没有完全消散，那么一切就不能说是结束。
“玄儿你之前讲的那个关于紫阳花的故事，大概也是一样。虽然离开了、虽然只有短暂的相遇可供怀念，但是将妻子的名字放在花里，也是他做出的努力吧……从今往后，只要紫阳花还开在世界的某处，那位女性的名字就将永远随着花一起，作为这段记忆的延续。
“这样说来，他们的故事也算是没有结束吧。”
给长久者赋予短暂者的含义……然后短暂的事物就会随着长久的那一方，永远地流传下来。或者，即使不能达到永远，能接近那个界限也好。因为人是会忘记的，但是它们不会。
如果是我，大概也会这么做吧。人是很容易就会达到极限的动物，就连自己的记忆也没法保证能够掌握……这样的话，不如趁着还记得的时候把它们都刻下来，刻在不会轻易消失的地方，来确保自己不会忘记。某种程度上来说，记忆也像梦一样，要留住它们的话，这大概是最稳妥的办法了。
“这么说来，也的确像是中也君的作风呢。”玄儿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看我，在即将到来的夕阳之下，一切，包括玄儿，包括紫阳花，都仿佛带上了一层原本没有的温度。
“没有结束吗。”
无可回避了。我直视着玄儿的脸。在夕阳的余温下，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奇妙的神情，有些落寞，但是好像又不止于此。是悲伤吗，或者是懊悔呢？那时的我没能读懂，后来也没再想起过。那个神情和玄儿身上其他的更大的谜团一起积压在我的脑海里，堆积成浓雾般的存在，包围着他的身影让我看不真切。而和那整片迷雾相比，这至多不过是一缕烟气罢了。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，我想——之后总有一天，等我不再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而困扰、等我跨过那片浓雾，真正看清玄儿的面容的时候，或许我就能轻松地问出那个神情的含义了吧。
而现在，我只需要跟在玄儿身边。离开白山神社、回到白山公寓的步道上，紫阳花也一样地盛放着——就像玄儿说的，即使紫阳花祭结束了，它们也会就这样自顾自地开放下去吧。“记住它”，就像记住即将忘记的梦境一样。我们一起在开满紫阳花的步道上行走，抓紧醒来前的最后一点时间。
明年夏天再来看紫阳花祭吧。在我离开白山回到千驮木之前，玄儿发出了这样的邀请。
这样一来，夏天就好像还没有结束一样呢。他如此笑着对我说。

昨天晚上，我好像做了什么梦。但是即使我拼命闭上眼睛想要留住它，醒来之后还是什么都记不住了。唯一能记住的，是在我醒来之前仿佛听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泥土里。它很轻，我原本不该听到这么轻的声音。
早上吃早餐的时候，妻子告诉我，有一朵紫阳花开始凋谢了。
“夏天结束了啊。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折下那朵即将死去的花朵插进花瓶里。在相互簇拥着的紫阳花瓣那温柔的蓝色中，玄儿那时的神情，不知为何，这次终于得以清晰地在我眼前浮现出来。

——END

※夏天和夏天的植物，感觉和之前的《春雨与蒲公英》成一个系列了啊……
※真的夏天快乐。对不起，即使最近tag里玄中的夏天结束了这么多次，我还是要让它再结束一次了。